第1章 声东击西

        法斯特历五三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青州安阳地区。

        天空中依然飘着雪花,但比起昨天来已经小了许多,大地上一片白茫茫,远处的山川和近处的田野全部覆盖着洁白的冬雪,看上去是如此的宁静安详。

        一条不大的官道横亘南北,这些天来安阳地区正受到天河新军的猛烈围攻,战事十分激烈,所以这条官道上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个旅客。

        从南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蹄声,有大批的健马从南面的山那边转过来。

        马蹄踩过了道上的积雪,让好好的官道变得泥泞起来。

        一枝百余人的骑兵队无比轻松地驰来,每一个骑兵的脸上都洋溢着漫不经心的神情,他们的身上穿着的是普通游骑兵的装束,只有一件极普通的护身短甲,形如背心,仅仅护住身躯和腹部,手脚头部都是暴露在外。

        从这些骑兵身上的短甲上所绘的图案可以看出他们正是属于天河新军的士兵。

        这些负责在大军周边巡哨的天河新军的游骑兵他们并不急于赶路,只是以一种松散的队形策马徐行,不时还相互间聊上几句话。

        现在这个地方距离安阳镇只有二十里的路程,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安阳前线的大军片刻之间便可赶到,可以说是在天河新军可控制的势力范围之内,因此这些天河新军的游骑兵十分放心。

        空中飞舞的雪花越来越小,已经是近午时分了。

        “你们听说了没有啊?”一个游骑兵向他身边的同伴说道,“据说叶天龙的军队已经从任丘出发了。”

        “来干什么呢?”身边的同伴撇了一撇嘴巴,“他手下才二万多一点的法斯特新兵,来跟我们大营的十万精兵较量吗?那还不是以卵投石吗?”

        “不错,不错!”身后的一个游骑兵介面道,“秦将军他们的大军正在攻打任丘的台顿镇,叶天龙他们去救那边都来不及,怎?可能到安阳来呢?”

        “我听头说,大帅已经发话了,要我们大家这两天小心一点,叶天龙的军队很可能会来安阳的。”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队长突然扭头道,“你们这些混蛋不要太放松了,说不定啊,法斯特军已经到达我们身边了!”

        “如果这样最好了,我们就可以立一次大功。”最先说话的那个游骑兵兴致勃勃地说道,“我看他们是没有这个胆子,敢深入安阳来和我们大军较量。”

        “就是,像以前那些法斯特的士兵,还没有接战,就已经向后退了。”

        “队长,你看那是什么!!”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说话的一个游骑兵突然发声。

        几个谈兴正浓的游骑兵顺着发话的同伴所指的方向望去,在他们的侧前方三百步的距离处,不知何时冒出了一骑人影。

        是一名顶盔戴甲的骑士,就这样孤零零地站立着,一动不动。

        晶莹的雪花正在他的头上随风飞舞,从天河新军的游骑兵这边看过去,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可以看得出是红色的盔甲,胯下的战马也是火红的?

        色,神骏非凡。

        他的手中提着一枝通体火红色的长枪。

        雪白的天地之间,这样一位火红色的骑士卓然而立,好似一团静静的火焰一般。

        “应该不是自己的友军吧?”队长的口气有些迟疑,但面前只有这样一个骑士,说是敌人也好像有些怪异。

        骑士开始动了,马蹄踏雪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这些游骑兵的耳中。

        一步,两步,三步。

        “是法斯特的骑兵!!”

        游骑兵的队长的眼神一变,他已经看清楚这个骑士的盔甲形状,双肩头飞挑的铁翅护肩正是法斯特骑兵最明显的标志。

        “就一个落单的法斯特骑兵居然敢挑战我们!!”

        游骑兵队长身边早已冲出数骑士兵,各自挥舞着手中的斩马刀,直奔对手而去。

        “笨蛋!!”游骑兵的队长忍不住大骂道,这样的情势之下,在本方的势力范围之内突然间出现法斯特的骑兵,绝对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几个天河新军的游骑兵还没有冲出五十步,只见那个全身火红的骑士手中的长枪一引,从他的两边树林中涌出了数十名骑兵,火红色的盔甲有如在雪地上跳动的火焰一般。

        三十步的距离,这三十名骑兵眨眼之间已经到那个骑士的身边,没有丝毫混乱地列成队形,数十张军弓全部朝这边张开了,矢尖的闪光刺目,透出不详的味道。

        那些冲得太快的天河新军游骑兵顿时大惊失色,猛地带马急停,让他们这几个人往数十张军弓组成的阵里硬冲,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这种法斯特士兵所配置的军弓,力量虽然是轻了些,但坚牢管用,携行方便,如果以全力发射,在二百步之内,可贯普通皮革制的护身甲。

        要是射中重装部队士兵所穿的铁叶甲的缝隙,同样可以致命。

        “冲上来!给你们一个痛快!!”

        当头的那个火红色骑士沉声喝道,“我,法斯特东督府副将庆计!”

        游骑兵的队长心头猛地一跳,左手上扬,一道旗花势如流星,直奔天际。

        这是天河新军的示警信号,每一队外派巡哨的游骑兵都要随身携带,以便在发现敌人时可以马上告知大营。

        信号一发出,队长也没有多停留,火速打马回旋,口中大喝道:“撤退!!”

        为时已晚,无数的法斯特骑兵已经从四下围了上来,长枪如林,将这一枝游骑兵压在当中,根本没有突围的机会。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合著雪花的箭排空而来,鹰翎啸风声有如死神一般在游骑兵他们的上空歌唱,歌颂死亡。

        “啊………”

        首当其冲的几个游骑兵从马上落下,接着不断有游骑兵落马。

        冲锋的长啸与杀声震耳,游骑兵们拔刀向法斯特的骑兵阵营冲。

        只有靠近法斯特的骑兵,才可以避开弓箭的攻击,拚一个算一个,死在弓箭下面是最亏的。

        游骑兵的队长拔刀冲向侧翼,那里正好有一个斜坡,稍斜的坡,中间杂草与不足两尺高的灌木疏疏落落,不妨碍健马驰聘。

        而因?

        没有掩身的树林,法斯特的骑兵在这个方向的力量最弱了。

        连同身边五个游骑兵,游骑兵队长他们架开了两侧疾刺而来的长枪,全力朝斜坡突围而去。

        能够在这种情况之下做出这样的判断和行动,这个游骑兵队长的能力让正策马疾驰的庆计暗中点头。

        这几个游骑兵的实力委实不俗,不管是身手还是眼力都在一般水准之上,两下冲刺,居然让他们冲过了一重围困。

        庆计见状猛地一夹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啸,道:“烈火,走!”

        马行如龙,真如一道疾电,红光一闪便到了游骑兵队长的前面。

        长枪一抖,红色的枪尖吐出一道赤红的闪电,在右侧的刀山几微空隙中突进,枪影乍隐乍现。

        右方那位游骑兵“呃”了一声,马上的身形一晃,再摇晃了两下,左肋下血涌肠流,向前然仆倒。

        战马前冲,将他带落马下。

        游骑兵的队长来不及策应,也根本没有想到要策应自己的同伴,战马前冲,刀光激旋而落。

        只要再冲过前面的法斯特骑兵,他就可以放马疾驰了。

        挡在他前面的一名法斯特骑兵受到这样猛烈的一次斩击,连人带马退开两步,攻击奏效,游骑兵队长提刀便冲。

        人影闪动,两枝长枪已经在前面组成了重重的网罗,点点的寒光直扑这个队长的面门。

        庆计也已经从斜刺里杀到,烈焰枪带着强烈的旋转真劲攻来,搅起满天的杀机。

        游骑兵队长的斩马刀一接触到烈焰枪的真劲便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虎口一热,斩马刀应声飞起,远出三尺以外。

        这时候,那前面的两枪正急速刺来,游骑兵队长心神俱颤,身不由己地从马上跌落下来,这才免去了毙命当场的后果。

        在落马的瞬间,这个天河新军的游骑兵队长已经看到自己的部下没有一个幸免,不是被法斯特骑兵的弓箭射杀,就是被长枪刺杀,大地被热血染成红色,地上的积雪也因热血而溶化。

        当天河新军的大营派出增援部队赶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除了天河新军士兵的尸体和残刀断矢之外,就连战马也被法斯特的骑兵带走了。

        经过一番清点,一队百人的游骑兵除了队长下落不明外,已经是全军覆没。

        ※※※

        以这个事件为开端,在短短的一天半时间里面,天河新军的巡哨游骑兵损失了七队,敌人连一个活口也不留,每一次全部是将天河新军的游骑兵斩杀殆尽。

        而大营派出的大军却是连敌人的影子也没有摸到,反而因?

        接二连三地出动大营预备队,闹得大营里面的士兵疲惫不堪。

        “敌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所有的天河新军将士都在心中暗暗发问,如果仅仅是要进行骚扰战术,那么也不需要这么频繁,短短的时间里面能够全歼七队游骑兵,对手也应该要付出不少的代价吧?

        身为天河新军副帅的阳峰也暗自问了自己无数遍的这个问题。

        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敌人一定是叶天龙的军队,因为在青州的范围里面,再也找不出另外一股力量拥有如此可怕的骑兵。

        而叶天龙的骑兵神出鬼没地袭击自己的游骑兵,应该是想扯自己的后腿,不让自己顺利攻克安阳。

        但如果因此自己就收缩兵力,不再派出游骑兵巡哨的话,不是正中叶天龙的下怀吗?

        他们的目的就是想逼迫自己收拢游骑兵的范围,从而让自己失去耳目,这样一来,自己就无法把握住叶天龙的军队调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从什么地方进行军事行动。

        不管怎么说,大军围攻安阳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如果放任叶天龙的军队在自己的后面为所欲为,就会威胁到大营的安全,牵制自己一方部队的行动,因此必须尽早解决这个问题。

        两枝万人队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地离开了天河新军的大营,每一队均是三千的骑兵和七千的步兵组成,可以说是天河新军大营将近一半的实力都出来了。

        等闭关出来的张烈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不觉暗中担忧。

        自从青峰山一战,张烈身负重伤,回到大营便马上闭关三天进行疗伤,到现在总算是恢复了往日八成多的功力。

        对于阳峰这样的决定,张烈是不太满意的,但毕竟这是自己副帅的安排,他也不便再做变动。

        依照他的想法,应该是全力以赴攻克安阳,只要投入所有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里面攻下安阳,叶天龙他们的任何计划自然都会落空。

        但张烈现在已经对叶天龙的实力有了重新的认识,知道在叶天龙的身边有不少实力强横的人,如果说真的不理会叶天龙的骚扰行动,说不定会吃亏的。

        应该说阳峰的计划是相当稳妥的,用这两万人马控制住自己的后方,攻打安阳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而大营去掉这两万人马,还剩下近三万的将士,足以应付裕如。

        半夜的时分,一个紧急情报让天河新军的大营主帐为之震动,法斯特的骑兵突袭松安镇,情势相当严重。

        接到这样的急报,张烈和阳峰全部一跳而起,叶天龙的军队前面的行动全部是为了迷惑自己的视线啊!

        法斯特士兵真正的目的竟然是自己军队屯粮草的松安镇。

        因为松安镇位于天河与安阳的中途之地,被张烈的天河新军据为粮草的中转站,自围攻安阳以来,天河新军在此地屯积了大量的粮草,用来供应大营和前线的十多万将士。

        正因为松安镇的重要性,天河新军在这个地方驻扎了一万五千名士兵,张烈还亲自点了自己的爱将史卫衡,部领督将元进琼、罗威煌,共同防守松安镇,并负责来回押运粮草。

        本来认为这样的安排已经十分安全的,没有想到法斯特的军队在对大营进行了一番骚扰之后,向松安镇发动突然的袭击,而且使得守将史卫衡派人到大营求援,说明了法斯特军队的攻击十分猛烈,叶天龙对于这个屯积了大量粮草的地方是势在必得的。

        如果松安镇落入法斯特军的手中,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因为在天河新军的大营中只有存放着维持七八天的粮草,一旦失去了松安的粮草,在安阳的十多万大军将不战自乱。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召回派出去引诱和武力搜索法斯特骑兵的两万精兵,张烈当机立断,将大营中剩下的二万精兵全部派出,全速赶往松安镇,同时派出数十队骑兵火速找到在外面设埋伏的那两万精兵,朝松安镇方向增援,争取和松安镇的守军里应外合,将突袭的法斯特军队消灭。

        眨眼之间,天河新军的大营中就只剩下不足五千的士兵了,对于刚刚还是有数万人马的营地来说,显得有些空荡荡。

        阳峰有些担心地对张烈说道:“是不是应该将前线的军队拉回来一些,要不然整个大营可就要难以防守了?”

        张烈自信地说道:“没有关系的。现在叶天龙手头的军队应该全部投到松安镇去了,不然的话,松安镇的情势不会如此吃紧,卫衡也不会派人来大营求援的。”

        阳峰暗暗盘算了一下,知道张烈说的没有错,叶天龙手中总共只有二万多一点的人马,扣掉守在台顿镇正和秦的军队交战的士兵,剩下来的绝对不会超过二万。

        而本方光光守在松安镇的军队就有一万五千名,加上来回运输粮草的军队,至少不会少于叶天龙手上的军队。

        因此,要攻克松安镇,叶天龙只有投下手中全部的实力才可以有望达到目的。

        前线五万军队正被换上去围攻安阳,如果临时撤回来一些的话,反而引起不必要的想法。

        围攻安阳的十万天河新军是分成了两部分轮番攻击的,目的是不让安阳的守军有丝毫的喘息机会。

        而且这样的效果非常显著,安阳的守军在支撑了几天之后,开始节节败退,将不少的险要之地让给了自己的敌人。

        张烈轻拍自己的副手爱将阳峰的肩头,朗声笑道:“不要再思来想去了,这边的军队一到松安镇,叶天龙的军队自然便成了瓮中之鳖。他不敢来大营挑战,自是因?心知凭他手中的这么一点军力,根本无法与我们抗衡的,偷袭松安镇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计划了。”

        “我担心松安镇的守军等不到援军的到来,就已经被击败了,那样的话,粮草将全部落入叶天龙的手中。”阳峰眉头微微一皱,还是将自己思忖半天的担心说了出来。

        张烈的神情闪过一丝的不安,因为现在的松安镇所屯积的粮草不但是为这次围攻安阳所用的,而且还是为了以后攻击叶天龙占领的任丘地区准备的,他们原本就打算是在攻克安阳三地之后,一鼓作气进军任丘地区,而秦的先头部队甚至已经在实施这样的计划了。

        但他很快哈哈大笑起来,拉着阳峰的手道:“除非卫衡是笨蛋,连这样也守不住松安镇,他的兵力和叶天龙的并没有多少差别,加上他又有地利的优势,我们还是相信他的能力吧!”

        说罢,张烈转头喝道:“来人,上酒!”

        他将阳峰拉到案前坐下来,笑道:“我们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静候他们的好消息吧。说不定啊,不到天明的时候,非但松安镇会传来捷报,就连安阳的前线也可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呢!”

        主帅的镇定自若和坚定信心也让大帐中的天河新军将士安心不少,无论如何,叶天龙的军队神出鬼没的行动委实让他们产生了一些不安的情绪,这些敌人比他们以前所遇到的法斯特军队厉害多了。

        美酒很快端上来了,大帐中的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